江离籽ALi

　　End-result（归宿）

　　

　　【全文1.1w，双视角叙述】

　　【计中计有，有轻微阴谋论，有正主替身梗】

　　

　　

　　Part 1『杰克』觅你眼中斑斓

　　

　　夏日的蝉鸣总是惹得人心神不宁，澄清的湖面丝毫没有被这炎热的天气所影响，依然平静如旧。

　　我靠在树干下眯着眼小憩。树叶缝隙中被割得破碎的晃动光影似乎并不想让我这个打扰了这片树林清静的不速之客好眠。

　　噢，这晃眼的光线真是让人烦躁。

　　我蹙眉理了理肩上的叶片，意外的，我似乎听见了干枯树枝叶被小心踩踏传来的微弱声响。

　　......等等？这片城郊森林还会有人？

　　这种时候本能的反应总是比思维快，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躲在草丛里。

　　

　　入眼的，先是一席蓝色裙摆和......和一双洋装小皮鞋。

　　这种穿着打扮，是个小姐吧......？一个姑娘家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仍是无法放下戒心，暗中观察着她接下来的行为。

　　她缓步进入我的视野，盘起的褐色头发温顺地被夹在礼帽下方，水一般的眼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灵动的光。

　　嗯......如果忽略她发间和手上的枯枝叶的话，她宛如一个刚参加完交际舞会归家的大小姐。

　　可惜这里不是某个贵族的豪宅，而是鲜有人来的城郊森林。

　　

　　“哈，瞧，我发现了什么？”

　　她突然的话语惊得我连忙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扯了回来。

　　因为她手上拿着的，正是我的指南针。

　　真是糟糕......刚才为了躲藏竟忘了自己的行李。

　　“你在这里的，对吧？”对于她的发言，我心里只有片刻的惊讶，却没有一丝被她识破的窘迫和慌张，就好像我对于她发现了我的这个事实下意识地认为是意料之中......甚至于，习以为常。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想法。

　　“为什么不愿意出现呢？您明知我本无恶意。”那个女人还在继续说着，“我只想拜托您帮我找到出路。”

　　我虽还疑惑着她为何如此之笃定我的存在，但身体已经站了起来。

　　“小姐，您为何会来到这里？”我理了理身上沾的叶片和草渣发问道，“原谅我的唐突，毕竟您的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听完我的问话她愣了片刻，然后绽出一个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噢，先生，您终于肯出现了！”

　　我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见我并没有打算和她开玩笑的意思只好收起笑容撇了撇嘴：“我...我只是太喜欢这片湖——”

　　“您最好讲实话。”我眯了眯眼，“满嘴谎言的虚伪上等人我见得多了。”

　　“好好好......”她叹了口气，“我说就是了。”

　　

　　——“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

　　

　　之后的故事便是她滔滔不绝地同我讲起她那暗无天日般的生活，我发誓我从未对一个女士这么有耐心。

　　大抵快到了晚饭的点她才意犹未尽地靠在树旁抿了抿她有些干涩的唇结束了讲述。

　　我揉了揉眉心一时有些失言，思索了片刻我才说道：“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听到我的发问后愣了愣，似乎对我的发言处于意料之外，几欲开口但都没有给出答复。

　　

　　意料之中。

　　

　　“你做事都不考虑考虑后果的？亲爱的无厘头小姐？”我对她的无言以对有些哑然失笑，“我可不打算在这森林里收留一直来路不明的拖油瓶小猫。”

　　闻言她急得连忙上前几步，手慌乱地在空中比划着：“不，不是的，先生，您瞧我只有孤身一人，想必英国的绅士都不会轻易丢下女孩子一个人的吧？”

　　我挑了挑眉，随即背过身说道：“那恐怕小姐要失望了，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伪绅士，况且——”

　　“况且，绅士只会心疼惹人怜爱的小姐。”说罢我便转身走进森林，打算与她就此别过。

　　

　　“......我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她的轻声低语中透露出的悲伤，硬生生扯得我的心脏猛地一疼。

　　像，太像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逼停了我的脚步，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故作玩笑道，“小猫小姐，还不跟上是等着被喂大灰狼吗？”

　　不出意外的，我看见了她那双宛若天空般的湛蓝色眼眸里近乎溢出的笑意，常年孤寂的心脏竟渐渐生了温热的心绪。

　　

　　——“诶！先生等等！您走得太快了！”

　　——“猫的速度可不会这么慢。”

　　——“你！诶诶诶！等等我！”

　　

　　我使坏地暗中欣赏着她小心又匆匆追赶我的模样，心下没来由的一悦。

　　

　　这种有个小跟宠的感觉......意外地，不错？

　　

　　

　　

　　Part 2『艾米丽』追你林中之迹

　　

　　不知不觉我已经跟随他的脚步从天边泛红走到了月亮爬上枝头，脚后已经被那象征着贵族礼节的小皮鞋磨得近乎麻木，不得不说它真是像极了那些将我逼疯的条条框框。在前面带路的先生甚至连一个回头都吝啬于给我，自然是不知道他身后与他距离愈来愈远的我此时并不太好的状况。

　　开口让他停下等等我？开什么玩笑，显然是不行的，从他之前的态度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他对于我这种自诩为上等人的娇小姐深深地厌恶，亦或说是——蔑视。

　　是的，我敢摸着我的《圣经》发誓，这个先生在蔑视上等人。毕竟那该死的贵族培训中，我学的最好的就是察言观色。

　　

　　——但他的的确确有这个资格。

　　

　　在泥泞的曲径中行走得从容不迫，除了鞋底的污泥全身上下干净得像走在盛宴红毯上的标准贵公子，时不时用他那低沉如久酿的红酒的嗓音哼上一段《四小天鹅》，比起我这后天强迫练就的礼仪风范，他的气质就是与生俱来的纯粹优雅。

　　忽略他对女士一点都不温柔的话，他真真就是个丢在伦敦大街上也会有女人争先恐后搭讪的优质绅士。

　　说到底，前面终还是得加上如果二字。

　　

　　正在我出神之际，我忽地感觉脚下一歪便有些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我只得庆幸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枯枝枯叶发出了足够让他闻声停下脚步的声响。

　　“你都不看着点路的吗？”他大步地跨了过来，语气里满是责怪的意味，“这么平的路都能摔，果真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而我像是个被戳中心事的孩童，受的所有委屈在此时尽数化作眼睛里的酸涩，朦胧了我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

　　也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回答，他有些烦躁地蹲下身说道：“我在问你话，你——”

　　

　　声音戛然而止。

　　

　　他肯定看见了我眼眶中溢满却倔强着没有滴落的泪了吧？我自嘲地想着，他许是又要开口嘲讽我了吧？

　　可是并没有。

　　他默了片刻，竟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伤到了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不料那人的下颚与我的头顶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我只好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后又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鼻间似乎都能嗅到泥土的气息。

　　“小猫这是要变鸵鸟了？”

　　我依旧低着头，顿了顿才闷声回答道：“我才没有鸵鸟那么高......”

　　那人沉沉的笑声轻轻捶打在我的心尖上，好听得要命。

　　“那就抬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带有蛊惑意味地触了触我的脸颊，他手上的薄茧划过皮肤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让我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很疼吗？”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颤抖，一改之前的语气态度，“告诉我，嗯？”

　　“嗯，很疼。”

　　“哪疼？”

　　“脚疼，腿疼，手疼，眼睛疼。”我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但是，都没有学步时老珍妮阿姨打得疼，都没有弗莱迪带着一群少爷们嘲笑我时那么疼。”

　　

　　都没有你方才无意流露出的言语态度伤得那么疼。

　　

　　我忍受着疼痛跟随你的脚步，可你却半分都没有体会到我的伤痕累累。

　　

　　

　　

　　Part 3『杰克』明你心中所痛

　　说实话，对于这个小姐，我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感谢她的到来终止了我孑然一身的无趣生活。

　　可对于上等人的厌恶，还是被我无意间透露出来，刺伤了她本就脆弱的心。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也明白她所言皆不假，毕竟我也曾是那被迫害的其中一员。

　　“对不起。”我捧起她的脸颊，指腹慢慢拭掉她的眼泪，“我习惯了一个人，刚才的话…不是有意的。”

　　小姑娘听到我贫乏的解释，一把推开了我，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让我恍惚间想到了我那宁死维护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点的尊严的故友。

　　真的…真的太像了……

　　惊人的重合。

　　

　　我还处于愣怔之际时，小姑娘闷闷地开了口。

　　“人是群居动物，骨子里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与其说你是不适应我的存在，不如说是——”她忽地抬头对上我的眼睛，眼睛亮得出奇，“不如说，先生，你从未想过接纳我。”

　　她说的我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山一程水一程，等她闹够了玩累了指不定哪天就会消失不见，连一句Goodbye都不曾会留下。无法预估的未来让人难以放下所有去接纳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更何况是常年孤身在外的我。我实在是做不到短时间对这不稳定因素付之真情。

　　“我不是从未想过。”我叹了口气，“小猫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张牙舞爪的了？”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看我。

　　“小猫小姐，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漂泊了这么多年的我认识你的时间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完全信任，这对我的难度就好比被家教老师困在家刁钻到成年突然就把你拖去宴会要你轻车熟路地和那些贵公子虚与委蛇，明白了吗？”我微微倾下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半强迫地让她直视我的眼睛，“我一直都在尽力尝试，我会放慢脚步等你，那你愿不愿意放下芥蒂等等我？”

　　见她终于缓和了态度，我第一次暗自庆幸曾经被我恨透了的弗妮太太教我如何哄骗小女生的把戏还管用。

　　

　　噢，当然，对于她，只有哄，没有骗。

　　

　　“我原谅你了。”她抿了抿唇，眼睛不自主地眨了几下，里面的浅浅银河碎成了点点星光，看得我呼吸一窒，生出了想捏捏她那白白净净的脸的冲动。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然而她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眼泪和笑容，原来这两种事物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时，竟意外的美好得令人贪恋。

　　当我拉起她时，她再一次的跌倒坐实了我心中所想。

　　“你有夜盲症？”

　　“啊…？啊，也许？”见她那一脸懵的模样，我心下了然地叹了口气。

　　也是了，整日住在灯火通明的豪宅中的小公主哪能有机会让自己意识到夜盲这个问题的存在。

　　“还走得了吗？”我蹲下身正准备看看她的情况，却意外地嗅到了湿润的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心下顿时一惊。

　　“你受伤了？”

　　闻言她有些愕然地抬头，那一波潋滟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眼里。

　　“磨破脚了……算吗？”

　　我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然而她似乎一时没能明白我的意思，身后半天都没有动静。

　　“上来。”我侧过头说道。

　　“你，你要背我？”她的眼眸被溢满的雀跃和欣喜染得亮闪闪的，“真的？”

　　“恩。”

　　“虽然…虽然这一点也不优雅——”她忽的止住声，我知道她这是在怕这句话再次惹我生气。

　　我站起身看着她失笑，“你不用这样，这种习惯不怪你。”谁料她倒是委屈巴巴地扯了扯我的衣角弱弱地说道，“可是…可是…你不给我背背了……”

　　

　　——她永远不知道那一刻的她有多么惹人心化似水。

　　

　　我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一把抱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她。

　　“没有再背，是因为我想抱着你。”

　　

　　就像拥抱只是虚妄，而想要接近你才是我真正的渴望。

　　

　　

　　

　　Part 4『艾米丽』了我心中所愿

　　

　　自那天过后，他终于开始慢慢接受了我的存在。

　　

　　——“那我们来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杰克。”

　　那天晚上，他如是说着。

　　不管怎样，这也算是放下心房的表现吧？

　　

　　没走几步，分神的我就撞上了前面那人的背，疼得我鼻尖瞬间通红。

　　“艾米丽，”他好笑地转身过来，“林子里走路都不看路的，你可能是第一个。”

　　我不满地吸了吸鼻子，怨念地盯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杰克。

　　“好好好，不笑你了。”他恰到好处地收住了笑容，指了指前面，“喏，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午间正盛的太阳光线在潺潺小溪里撒下温暖的碎金，一旁的巡林员小屋仍伫立在那儿等着身心疲惫的过路人们歇脚停驻。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树林场景，却让我前所未有的不安起来。

　　“怎么了？”杰克瞧出我的不对劲出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倏地回过神，连忙摆摆手：“没事，我就愣了下神。”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可见我并不想多说也便没有多问，带着我走近巡林人小屋门前停了下来。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杰克松开我的手，不放心地又补上一句，“别乱跑。”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乖巧地在一旁的花丛边坐下来编起了花环。

　　“噢，艾米丽。”不多时他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在阳光下泛着凛凛寒光的物品冲我招了招手，“你瞧，我们可以捉些鱼做晚餐。”

　　我笑着点了点头，手上的活也没有落下，“那就辛苦我们的杰克先生了。”

　　而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看见他那时的复杂神色。

　　“好。”他应了一声，“小心些，别扎了手，有些花是有毒的。”

　　我拿着七星海棠的手顿了顿，片刻又放下去拿起了旁边的满天星扎了上去。

　　“杰克。”

　　“嗯？”那人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说，我们的归宿会在哪里呢？”

　　他沉思了片刻，斟酌道：“归宿，就是吾心安处。这个心安之处，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若有所思，没有再搭话。

　　

　　+++++++++++

　　

　　夕阳渐入层层叠叠的青山间，大片的天空被晚风拂上霞红，零星的鸟儿聒噪地在树林上盘旋。杰克已经熟练地生起了火烤起了鱼，鱼肉的微焦味和缕缕白烟一同散在了并不怎么温和的冷空气中。

　　

　　“还没有做好吗？艾米丽，太阳快下山了。”杰克一边翻着烤鱼，一边问道，“鱼要——”

　　“做完啦做完啦！”我兴奋地拍了拍裙子上的草灰，拿着花环跑到了杰克的面前像个邀功的孩子，“好看吗？”

　　他打量了一下花环，然后赞同地点点头，“配色不错。”

　　我嘴角的弧度不可抑制地又上扬了几分，颇有些骄傲的意味，“那当然。”

　　

　　“那就把它——”

　　“那就把它送给熊先生杰克吧。”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来，我给你戴上。”

　　他勾了勾唇角，“噢？熊先生？”

　　我弯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想想，熊是不是出没于森林？”

　　“是。”

　　“熊是不是给人一种很高大很可靠的感觉？”

　　他愣了愣，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你不怕，他吃了你？”

　　“怕，当然怕。”我摇了摇头，“但是我宁愿死在曾给予我短暂温暖的怀抱里。”

　　“哪怕最后，难逃宿命？”

　　“当然，宿命宿命，就是我的归宿，为什么要怕？”我催促着，“赶紧，我手要麻了。”

　　

　　这次他没有再抛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绅士地单膝跪地低下头，“感谢您，我的猫小姐。”

　　我细细帮他整理了一下才满意地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男人，“很配你。”

　　他背着光站起身，逆着血红落日的暗色光辉给他镀上一层压抑的…压抑的什么，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他抬手理了理我的头发，满含笑意道：“辛苦你了，太阳下山温度就要骤降了，你先进屋烧上壁炉，我收拾下就来。”亲昵得近乎有情人间的言语，却无端让我本就不安的心愈发的慌乱起来，直到——

　　

　　——直到我进屋后点燃壁炉里的木柴的那一瞬间，那匿在极暗之处的微微反光。

　　我兀自无声地笑了笑。

　　

　　——“哪怕，最后宿命难逃？”

　　——“当然不。”

　　

　　你可知有个词唤作“甘之若饴”，那四个字勇敢而又悲怆。

　　

　　一切的一切，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宿命”二字。

　　

　　因为，你就是我的宿命。

　　你就是我的End---result

　　

　　

　　Part 5『杰克』悔我一句轻别

　　

　　打理好一切后，我走进木屋看着在床上靠着墙角背对着我蜷成一团的艾米丽，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取出了我事先藏好的猎刀。

　　小心翼翼的靠近，才发现她像是浑然不知危机的到来般睡得香甜。

　　我握着刀的右手紧了紧，随后将它放下抚上她温热的脸庞和柔嫩的脖颈，细腻的触感激得我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我在干什么？

　　我这是在流连什么？

　　不，不可以这样。

　　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形势早已失去了控制，像握在手中的水往不可控的方向肆意发展。

　　

　　“动手吧，先生。”

　　躺在床上的那人冷不丁地开口，小木屋里的寂静被她打破，我将那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动手吧。”她察觉我的犹疑，起身对上我的目光，眼底是一片轻轻浅浅的笑意，“别犹豫，我不怪你。”

　　这下换我理不清状况了。

　　所以......她早就知道我想对她动手了吗？

　　

　　“什么......时候？”我的嗓子异常干涩。

　　“嗯？”那人仿佛很疑惑一般，“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下意识紧了紧拳头，“有多久了？”

　　谁知我的问题惹得她笑了起来：“先生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将我杀人灭口吗？”见我沉默，她凑到我放下的猎刀前将它捡了起来，“就从第一晚晚餐的时候你将致人昏迷的草药混在野菜里一起递给我的时候吧，我就知道了呢。”

　　听到她的回答，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的难过。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的用意。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对她的暗藏心机。

　　“为什么不离开？”我问道，“你就不怕吗？”

　　“怕啊...当然怕。”这时我才察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谁都怕死，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但是——”她顿了顿，低垂着眸摸了摸猎刀的利刃，指尖的一丝鲜红在昏黄跳跃的壁炉火光的照映下显得诡谲，“但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想我可以从容些。”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原地缄默着。

　　

　　“所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歪下头想要对上我的眼睛，脸上又重新染上笑意，“你想杀我，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杰克！我是为你而失明的！”

　　——“求你，求你帮我取下伦敦大街诊所的那位叫艾米丽的医生的眼睛吧......”

　　

　　这几日，艾莉的话像梦魇一样，扰得我几欲失控。

　　

　　“嗯...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先生真是坏透了。”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让我连一个死得明白的机会都没有。”

　　“是因为一个女人。”我咬咬牙说了出来，“她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我失明了，她说——”

　　

　　“我想要艾米丽的眼睛，是吗？”她抢在我前面说了出来。我只能抿了抿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不挺好的嘛。”她一下子豁然开朗，笑意又重新在白净的面孔上蔓延开来，“能够对你有用，是我的荣幸。”

　　“......为什么？”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瘦弱的人儿，想过千千万万种她的反应，她选择的却是第一千万零一种的做法。

　　“嗯...为什么...”她当真开始思考起来这个问题，“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吧。”

　　“从小出身贵族家庭，被勒令学习经商交际这些我根本不想要了解的东西，因为是家里的姐姐，必须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我开始习惯教礼老师的严厉，在舞会上熟捻地虚与委蛇。但是当我终于好不容易找到生活新的意义的时候，我又被剥夺了爱的权利，被迫成为了联姻的工具。”她说到这儿有些哽咽，“我从小宠我的妹妹宠到大，甚至宠爱她成了刻在我骨子的下意识。她不愿出面的交谊舞会，我去；她喜欢的首饰衣物，我买；她厌恶的一切事物，我记。我不求她回报什么，因为我是姐姐，爱她是我生下来的使命。......可是我对她的爱，换来的是她抢走我心爱的人，换来的——”

　　

　　“...是她想要我的命...”

　　

　　我不忍心再听下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是这个举动反而让她愈加难过，缩回了她先前躲藏的墙角。

　　

　　“所以，我根本没有指望过自己什么。”她缓了好一会儿，“你要取走我的眼睛救助你的未婚妻，其实我是很开心的，因为我于之你来说，终于被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了。”

　　“艾米丽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杀——”

　　“停止你的幻想吧，杰克。”她的声音温柔地将美好擦去，将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了两人的眼前逼迫我们面对，“你是医学世家出身，而我是医学院出身，你我作为医者心里其实通透得像面明镜，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做到器官移植后，移植者的存活。”

　　

　　……是啊，我都知道的。

　　

　　“怎么现在不拿出你在烤鱼上抹药粉和喂我吃掉毒草药的勇气和果决来了？”她把双腿圈在双臂之中，是典型的自我保护动作。我看着她，忽然决定放弃我这几天来的执着。

　　“睡吧，我们明天一早离开这座森林。”我终于没有再坚持站立的姿势，将整理好的被子递给她，试图读懂她眼睛里复杂的神色。

　　“......好。”她只是呆滞了片刻就接过我手中的被子搭在自己身上躺了下去。

　　

　　壁炉里的火光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随风摇曳着，而这束温暖的光，要何时才能投射进我的心房？

　　

　　++++++++++

　　

　　再回过神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已经可以听到那些鸟儿零零星星的鸣叫。我起身走到床边，因为已经坠入梦境，艾米丽已不再是原先贴墙的姿势，而是平躺在床的中央。

　　恬静的睡颜惹得我心神一晃，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

　　

　　“唔...为什么熊熊不回来了呢...小艾，小艾还在啊......”

　　她的呓语却是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我呆愣在原地。

　　

　　——“熊熊要去哪里？”

　　——“小艾在这儿等熊熊好不好？很快我就回来。”

　　——“好~”

　　

　　被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被挖开，当十三年前的真相出现的这一刻，我却像个逃兵一样逃跑了。

　　这是我不能言说的秘密，只有熊熊和小艾的秘密。

　　心情混乱得搅成一团乱麻，而思绪却是空前的清晰。

　　苦苦寻觅着的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是我前些天下定决心想要杀害的人。而我自以为的小艾，却是将她视为仇敌的妹妹。

　　我一直倾尽全力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差一点，就死在了我的手上。

　　

　　

　　那之前相处的时候，艾米丽偶尔的反常也解释得通了。

　　执着于找到藏在草丛里的我，我习以为常的熟悉感，心甘情愿吃下我给她下的所有药，看见守林人小屋时的眼泪，以及昨晚抗拒我的安慰。一切的一切都是十三年前阴错阳差的相遇。

　　

　　我欠了她十三年的时间，我欠了她不告而别的解释，我欠了她吃下我的药后日益被摧毁的健康，我欠了她一句十三年的“对不起”和“我爱你”。

　　她是我的债主，欠下的所有是我穷尽一生都无法偿还的。而她却甘愿自己承受这份蚀骨的痛楚，甚至...愿意拿出自己的性命去救我的未婚妻，她的妹妹艾莉。

　　

　　这个傻姑娘啊，是那样超过热爱生命一般的爱着我啊。

　　

　　思及此，我转身向木屋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快步赶去。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希望你看着我的眼里，依然是那样赤诚的爱意。

　　

　　

　　Part 6 『最终章』予你后生归宿

　　

　　可当杰克推开门的那一刻，喜悦全被一室的空荡荡冲刷的一丝不剩，空余漫无边际的慌乱和像要窒息的痛苦。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好不容易明白了一切的时候，却要转身离开？

　　杰克只是愣怔了片刻，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我喜欢湖，因为安安静静的，就算有什么再大的事，也只是泛起些波澜便会重归寂静。”

　　

　　杰克猛地想起在森林的南边，有一个湖。

　　而且——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行动的本能总是比思绪快，杰克连忙转身向那片湖奔去。

　　

　　+++++++++++++++++++++++

　　

　　艾米丽跌跌撞撞地走到湖边，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业一般松了口气跌坐在湖边不远处。

　　“真是...怎么这么狼狈啊艾米丽。”她自嘲地说道，“连点上等人的样子都没有，活像个街边流浪的乞丐。”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痴痴地笑了起来。

　　杰克不是说他很讨厌上等人吗？那我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讨厌了…？

　　

　　“艾米丽！”

　　被喊到名字的人身子一颤，连忙起身躲进了曾经杰克躲过的那片草丛。只不过这次，艾米丽孑然一身，连能留下的破绽都没有。

　　刚藏好，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艾米丽的视野中，被杂乱的野草无情地割得支离破碎。

　　

　　“艾米丽！”杰克叫喊着，“你在这里的，对吧？”

　　“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见我呢艾米丽？”他慌张地四处奔跑着，“不要闹了，好不好啊？”

　　杰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只单单几句话就可以惹得艾米丽热泪盈眶。

　　时光仿佛被倒转，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连说出的话都那么的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遗落在外的指南针。

　　

　　艾米丽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不能被杰克发现她的存在。

　　早就在杰克的仓皇离去后，她就迷迷糊糊的醒了。深知杰克现在的处境就像那被逼上悬崖的人无法进退。而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是我。

　　是我的自私害得他左右为难。

　　所以就用我的消失来弥补吧。

　　

　　“艾米丽……”寻找一圈无果后，杰克有些绝望地跪坐在湖边，“为什么啊…明明我才刚刚明白了一切，你就不见了啊……”

　　一句句呢喃碎了我的心，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懦弱地躲在这里看着他，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狠了狠心，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把左轮手枪抵在了我的腰上。

　　“噢，瞧，我发现了什么？”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艾米丽精心谋划的剧本，当我看见杰克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一切都毁了。

　　

　　“姐姐，怎么这么狼狈呢？”

　　这个声音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上等人，是不可以这样作践自己的呢。”艾莉用枪顶了顶我，“还不站起来吗？我亲爱的，姐姐？”

　　艾米丽只好站起来，那人看见她的目光从欣喜瞬间变成了惊慌。

　　“我的好未婚夫，你不是要帮我取她的眼睛的吗？”艾莉用枪顶着艾米丽的下颚，笑得有些阴冷，“怎么？这是被勾住魂了？”

　　“艾莉，你先放下手里的枪。”杰克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艾莉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杰克。”

　　“……”艾米丽一直沉默着，只是看向杰克的眼神有些复杂。

　　“让我猜猜，你们两个都知道了些什么呢？”艾莉玩味地盯着杰克，“十三年前的真相…还有我们可怜的姐姐大人的身世…是吗？”

　　“他不知道。”艾米丽笃定地开了口，“艾莉，我什么都没有和他讲。”

　　“噢？”艾莉有些意外，“这么好的夺取心上人的机会，姐姐居然不抓紧时间上上位…？”

　　“够了，艾莉，她是你的姐姐。”杰克有些听不下去，“她明明没有错。”

　　“没有错？”艾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没有错，你们会一起站在这里吗？！她没有错，你当初答应我的为什么现在都不给我！”

　　

　　“因为，你的眼睛根本没瞎。”因为杰克下的药的药效还没有过，艾米丽根本没有力气去挣开艾莉的约束，“艾莉，你既然那么爱杰克，为什么要让他背上一条自己讨厌的姐姐的人命？”

　　艾莉终于被我激怒，另一只手狠狠掐住我的脖颈愤恨地说道：“你还敢说！如果你死掉这一切就没那么复杂了！为什么你还不去死！”

　　“是啊…为什么我还没死呢？”因为窒息的缘故，艾米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那正好…你杀掉我吧。”

　　只要我死去了，所有人都可以回到从前的幸福中。

　　只要我死去了，杰克就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疲惫地生活了。

　　

　　“艾莉！你最好清醒一点！”杰克见到这种状况也不再犹豫，跑过去准备夺下她手中的左轮手枪。

　　“啧，非要在我这里上演伉俪之情吗？”艾莉忽地将艾米丽往地上一丢，将枪里的子弹取到只剩一颗，“来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俄罗斯转轮游戏，听说过吧？”艾莉将手中的枪丢给杰克，“你们，一人一枪，没死就放了你们，这下公平吧？”

　　“你疯了？”杰克正欲将手枪丢进湖中，一声清脆的上膛声再次止住他的动作。

　　“你大可以试试。”艾莉将手枪对准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的艾米丽，“你敢丢，我就敢杀。”

　　“就这样吧，杰克。”艾米丽吃力地站起身，“这样也好。”

　　“艾米丽你——”

　　“杰克，瞄准我，开枪。”艾米丽头一次这么严肃地看着杰克命令他做事，“别犹豫。”

　　杰克捏了捏手心，神色晦暗不明。

　　趁杰克分神的时候，艾米丽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它抵在自己的心脏处，有些无力地笑着宽慰道：“别怕，七分之一的概率，相信我，嗯？”

　　“可你就——”就不怕艾莉把子弹放在第一个吗？

　　“不怕。”她摇摇头，“我只怕我的血会脏了你。”

　　第一枪，轮空。

　　艾米丽抬起头看着杰克，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看吧，我说过的，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归宿，这里，绝对不会是。”

　　杰克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下气，敲了敲怀里人的额头，语气里埋着浅浅的责怪：“怎么这么蠢，让你开枪你就毫不犹豫地开了吗？”

　　艾米丽指尖一勾便将手枪拿到自己手中。“不然呢？早开晚开不一样吗？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晚一会儿也不会改变。”

　　“你们说够没有！”艾莉本就等得有些不耐，加之两个人一直在卿卿我我的火上浇油，一直隐忍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再磨蹭下去，你们两个都给我做湖底沉尸！”

　　“其实，那也不违是个好归宿。”艾米丽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念叨着，“第一步，是初遇。”

　　“第二步，是等待。”

　　“第三步，是结局。”她抬起手中的左轮，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经将我的一生走完了，没什么遗憾了。”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惊飞了林间的鸟儿们。

　　

　　“游戏，结束。”

　　

　　+++++++++++++++

　　“滴。”

　　氧气和身上的痛感告诉我，我还活着。

　　

　　“艾米丽小姐应该已经醒了，你可以去看看她。”两个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外，我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艾米丽？”男人推门而入，见我转醒连忙走了过来，“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艾米丽看着他愣了愣，下意识地问出了口：“你是谁？”

　　闻言那人一怔，随即笑着俯身在她耳旁轻声吐息道：“我是艾米丽小姐的爱人啊。”

　　自知伪装被识破，艾米丽只好无措地撇开视线有些尴尬地嘀咕着：“真是…都不配合些……”

　　杰克笑着揉了揉那人额前的碎发，忽然说道：“你的问题，我应该可以给你答案了。”

　　“什么问题？”艾米丽疑惑地等待他的下文。

　　“你在编花环的时候问我，我们的归宿会在哪里。”杰克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吻艾米丽的眼睛。

　　“我的归宿，在你眼里的湛蓝色的星辰大海中。”

　　“而你的归宿，在我的怀中。”

　　

　　——全文完——

　　

结语：

　　啊啊啊啊啊！头疼了好久的END－result终于写完了！因为故事框架有点大，第一次尝试双视角转换叙述，所以就很慌自己会不会没有写好给各位劳斯们拖后腿Orz...

　　但是我个人是真的将很多的对于杰医的情感融入进了这篇名叫归宿的文中。实话实说，我刚开始预设这篇文章是个BE，但是想着企划文还是Happy Ending皆大欢喜比较好。然后就成了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一篇。

　　因为最近真的很忙，所以更新的时间少之又少，部分地方有些仓促没来得及修改，没能给大家最完美的阅读体验很抱歉(╥ω╥`) 

　　能够参与杰医安利企划是真的很开心辽，刚开始还以为自己不能通过审核还担心了好久。能够参与杰医安利企划是十分激动了15551自己的拙笔希望不会给太太们拖后腿QAQ。

　　愿你们都能够找到自己生命中最好的归宿。

　　

江离籽

致上